林枝倏地睁眼，摸出了手机，戴上耳机听晚上的录音。

  音频里自己一遍一遍重复着顾小蔓的台词。

  杂乱的夜里，终于能隔绝那搅得她心烦意乱的声音了。

  “咣咣——”一个惊雷猛地劈下来，即使隔着窗帘也能感觉到白光晃了半边天。

  身边方才睡得安然的人突然间坐起来，一张脸苍白如纸，额上冷汗一片，惯来冷清的眉眼里全是慌乱，脖颈儿上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
  林枝摘下耳机，急急地问：“你怎么样？你没事吧？”

  宋医生只说刺激会让沈清河发病，但没明确说是精神上的刺激，还是物理上的刺激。

  这雷，也有可能会刺激到沈清河。

  林枝问了好几遍，沈清河才像听到一样，怔怔地回头看她。

  他的眼神空洞至极，林枝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个来回，被他一把抓在手心。

  他的汗是冷的，掌心一片凉意，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。

  林枝自觉得经历过苏眉，一颗心已经冷硬了起来，不会轻易因为同情谁而软化。

  可这一刻，她分明在心疼沈清河。

  林枝伸出手，不甚熟练地拍着沈清河的肩膀。

  沈清河浑身先是一僵，继而明肩膀显地松懈下来。

  看来这样很管用。

  林枝心想着，身体往沈清河那儿靠近，手绕到他后背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，口中念着：“不怕不怕，坚强坚强。”

  这哄小孩子一样的口号莫名起了作用，沈清河的脸色渐渐有了生气，神智也渐渐回来。

  他启唇，声音微微泛着哑：“枝枝，这样不好吗？为什么想着离婚呢？”

  林枝拍着他后背的手猛地一顿：“……”

  我日哦，感情她还是个时时刻刻想让沈清河脑袋上那玩意儿染成绿色的人设？

  察觉到林枝的沉默，沈清河自觉心急。

  本来应该循序渐进，可今夜林枝的关怀却让他一个不慎说了心里话。

  幸亏老天爷帮忙，又一道雷劈下来，沈清河浑身倏地一颤，猛地钻进林枝的怀里，死死地抱住她的腰。

  影帝的演技，细微到每个毛孔都在演绎着惊惧。

  林枝的心疼又重新占据情绪主场，迅速将刚才沈清河说的话抛到脑后，开始第二轮的拍后背。

  “不怕不怕，坚强坚强……”

  ——

  第二日，林枝的生物钟少见的失效了。

  她睁开眼，已经是早上八点。林枝脑袋有些昏昏沉沉，眼睛发胀，是没睡好觉的后遗症。

  身边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，枕头拍得鼓鼓，立在被子旁边，温馨又整洁。

  林枝揉了揉脑袋，有关于昨晚的记忆水一样的涌进来。

  一开始她是看沈清河的样子可怜，就安慰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他。

  后来，沈清河抱住了她。

  再后来，她就就着这个姿势靠在了床头。

  林枝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，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睡着姿势又变成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。

  可能……

  算了，自欺欺人是没用的。

  她自己是一个姿势睡到天明的类型，除了沈清河，这屋子里不可能再有其他生物能改变她的睡姿。

  林枝脑中不由得浮现，沈清河半夜醒来，看她蜷缩着的睡姿轻手轻脚地爬起来，小心翼翼地一手托着她的脑后，一手勾起她的腿弯，将她抱起，轻放到床上的画面。

  静谧而温柔，是昨夜被偷走的月光。

  林枝的眼睛弯弯，外面突然响起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，打碎了她短暂的幻想。

  林枝换下睡衣，从柜子里找了件裙子套上，一边往出走，一边拿着发带随意地挽着长发。

  她经过客厅，微笑着打着招呼：“早。”

  然后踏进卫生间，刚按下水龙头，她猛然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。

  林枝掬了把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，原路返回到客厅，人傻了。

  沙发上坐着陆经年和姚秋秋，郑喻和颜熙搬了小马扎坐在沙发旁边，沈清河长身玉立站在窗边。

  他脚下滚着一只杯子，刚才她在卧室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，应该就是这个了。

  一客厅的人，此刻都盯着林枝。

  这场景，是说不出的尴尬。